曾幾何時，美國人圍坐在電視機前，一起享受白色聖誕節。而今，他們似乎太過沉迷於充當“向聖誕節開戰”的攻防雙方、或者任由聖誕節被商業化淹沒，以至於無心享受賓•克羅斯比(Bing Crosby)的低聲吟唱。對有些人而言，稱美國是一個分裂的文明可能有些誇張。
基本上，這個國家仍說著同一種語言。無論是黑人或是白人、異性戀者或是同性戀者、猶太人或是穆斯林，大家都涌向影院觀看最新的《星球大戰》(Star Wars)。對奧斯卡獎、超級碗(Super Bowl)的興趣抹平了人們的社會差異。對經濟上缺乏保障的恐懼也是如此。這些事將大多數美國人團結起來。
然而，導致美國分裂的事也在日益增多。聽聽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之間的辯論，一句話就可以涵蓋所有內容。保守派人士不僅不贊同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總統，還對他恨之入骨。當被問及是否會支持提名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為共和黨候選人時，甚至最溫和的共和黨人都會說，任何人都強過這個“軟弱無能的”總統——用新澤西州長克裡斯•克裡斯蒂(Chris Christie)的話說。
同樣，當你問一名自由派人士對當今共和黨人的看法時，他們嘴裡不一會兒就會冒出“愚蠢”一詞。支持特朗普的人都是白痴。反對特朗普的人肯定是勢利小人。雙方陣營從不對話，也不從相同的渠道獲取“信息”。事實就是你覺得可以相信的事情。在你所屬的社會群體內部，沒人會挑戰你。
美國作為一個擁有共同價值觀的共和國的理念受到威脅了嗎？人們很容易說：沒有。歷史上的美國經歷過理念之爭，之後變得愈發強大。當年美國就是在一場白熱化的理念之爭中誕生的。美國革命的奠基人托馬斯•傑斐遜(Thomas Jefferson)與聯邦黨創始人亞歷山大•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之間的分歧在美國獨立之前就存在了。如今它依然存在於支持各州權利的保守派陣營與偏向擴大聯邦政府權限的自由派陣營之間。
歷史始於1776年，如今在相同的參照標準下重新上演——這種爭論將在2016年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與最終獲得提名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之間重現。按照這種看法，自滿是明智的。無論雜音有多麽刺耳，都會被邁向更緊密聯盟的歷史鼓聲淹沒。
然而，聽一聽如今這些惡毒的相互攻擊、並想象它們會在短時間內逐漸消停是很難的。特朗普的影響是不可逆轉的。共和黨最近的一場辯論聽起來更像是要發動一場十字軍東徵，而非哪個候選人有最好的辦法使中東實現穩定。
從伊斯蘭世界奪回基督教聖地並非十字軍東徵的唯一目的。教皇的另一動機是要鞏固羅馬對歐洲的控制。這一策略成功了。在向地中海進軍途中，十字軍屠殺的猶太人和異教徒的數量幾乎與他們屠殺的伊斯蘭教徒一樣多。同理，美國對於如何根除伊斯蘭恐怖主義的辯論不僅關乎應對中東的現實，還關乎擊敗國內敵手。
至於證據，不妨看看共和黨候選人為敘利亞提出的解決方案。撇開他們誓言要“消滅”、“地毯式轟炸”或“清除”伊斯蘭國(ISIS)，大多數鷹派共和黨人想做的與奧巴馬政府正在做的沒有多少實際差別。幾乎沒人希望派遣美國地面部隊。
相比敘利亞，這場辯論在更大程度上關乎奧巴馬——反對者稱他是史上最欠缺美國含量的總統。（反對奧巴馬的人認為，）不論誰接替奧巴馬（即使是傲慢的特朗普），都將重振美國，使其再度偉大。但實際上，除了多進行一些轟炸，多出動一些特種部隊，美國的敘利亞政策不會發生太大變化。
宣稱對方在打擊恐怖主義的問題上軟弱，只是又一塊扔進爭奪美國人心之戰的石頭。自由派人士在心中暗自認為，自己已贏得了這場鬥爭。很像在電影《星球大戰》中，美國人口結構的發展方向有利於他們。到本世紀40年代初，美國將成為一個少數族裔占多數的國家。每次大選，白人選民的比例都會縮小。一名自由派知識分子最近對我說，共和黨入主白宮將是一件“在數學上不可能”的事情。
這樣的確定性帶來了對那些持不同意見者的不耐煩，甚至是蔑視。它還加劇了文化隔閡。自由派人士認為，茶黨保守主義是一種隱蔽的種族主義，而特朗普的加入使其變成公開的種族主義。然而，通過假設非白人美國人的忠誠，自由派人士同樣抱有種族成見。同理，沒幾個自由派人士努力去理解為什麽那麽多美國白人中產階級與他們漸行漸遠。
奧巴馬曾說，貧窮的美國白人正遭受馬克思主義錯誤意識之害：“他們變得滿腹怨恨，寄望於用槍支、宗教或者厭惡來對待與他們不一樣的人。”他的此番言論從未被原諒。他明智地再也沒有重復這種看法。但在特朗普時代，這已變成自由派的一個信條。藍領美國人要麽笨得不知道自己在投票損害自己的經濟利益，要麽故意保持偏見。這些都是一個民族在自說自話的標志。
這些讓我們回到《星球大戰》。沒有什麽能比看到黑暗勢力落敗更有趣。這一點能夠團結美國的自由派和保守派。但在新舊交接之際，避免進一步做這種類比是明智的。力量已經蘇醒，而且已經準備好。讓我們到此為止。
來源：FT中文網